宇宙的起源
屈原在《天問》的開始，提出了一系列宇宙起源的問題，筆者大致將之分類為：宇宙之初的狀態；自然現象，如：晝夜星辰日月風；誰維護著宇宙天體的秩序；誰使萬物化育；作者在其中也提到自然神仙，如風神等。作者想知道答案，雖然在他之先的遠古故事，或經典書籍：如《老子》等書，已經有一些描述和說明，但看來並不能完全說服作者，他在人生大動盪的時代，對許多事情感到疑惑，而發出天問，意思是對天提出問題。這些問題到底是關於自然現象和規律，還是哲學或是宗教的？我看三者都有。
先秦所祭拜的上帝
然後，作者提出了有關堯舜禹和鯀治水等問題。談到治水，作者問了一些包括氣候、地理和地貌，甚至超自然的問題。這些問題並非都是問自然現象，還帶有一種神仙觀和神秘觀。他也提出了有關生命，包括：長生不死、延長壽命等問題。
隨後，作者主要就堯舜禹，夏朝到商湯滅夏桀五百年間，那些歷史人物的故事提出問題，中間不乏神怪之事和各種神仙，如：黃河水神河伯、雨神蓱、風神飛廉、女媧。此外屈原也提出了一些道德的問題，如：後羿射瞎河伯，並娶其妻；也提到農業，鯀在田地裡種黑粟，除雜草，「鹹播秬黍，莆雚是營」；辭中講到啟取代益，歷史上「禪讓制」的結束，「世襲制」的開始；也提到家庭關係，比如舜和他弟弟象的故事。這段中很重要的是提及啟向上帝的祭祀，「啟棘賓商」，並得賜《九辯》和《九歌》；天帝降生後羿，目的是讓他去為夏民除害，「帝降夷羿，革孽夏民」。從整個《天問》來看，所問的天應當是先秦先民所祭拜的上帝。筆者要強調的是：辭文表現出強烈的宗教色彩，劉小楓所認為的「屈原原本無意關注形而上學問題」(《拯救與逍遙》2007年版第87頁)，並不恰當。
宗教性問題
屈原又提問商朝的先祖帝嚳、簡狄；商王季、亥、恒、上甲微，以及湯及商朝賢臣伊尹的一些事情。他提出為何上甲微兄弟倆一起淫亂，並弟謀害兄長，壞人篡奪王位，行為詭詐，反而子孫昌盛？屈原思想歷史已經發生的這些政治現象中的不義，恐怕對自己面臨的環境，感觸更深。屈原問了很多關於西周的問題，從帝嚳，後稷，到周太王、太王兒子季曆(西伯)、文王昌、武王發、昭王暇、穆王滿、厲王胡、幽王宮涅，以及太師呂望，周公旦；東周諸侯的四個王。文中他多次提到商紂王，忠臣比干、梅伯和箕子的悲慘下場，及奸臣雷開的阿諛奉承。屈原也提到孤竹國伯夷、叔齊事蹟，還提到遠古時的壽星彭祖。屈原在其中至少有六處，提出宗教性的問題：
- 上帝為何讓改朝換代發生？上帝既然把天下交給商殷，為何又讓其滅亡呢？(受殷天下，其位安施？反成乃亡，其罪伊何？)
- 為何有人(文王)向上天呼求，得到上天的正面回應，而有人(紂王)呼求，則無效果呢？
- 天命反復不定，到底它會保佑和懲罰誰？還有一個準宗教的問題，為何聖人美德相似，但結局大不相同？
屈原和約伯
中國注重歷史，以史為鑒，文史哲同修，這在屈原大作中充分表現出來。中國傳統文化談形而上問題，總是聯繫著現實社會問題，關注王道民生，不尚玄談，就連《老子》也是如此，屈原也不例外。
屈原最後還是落腳到楚國的國情上，談到楚國的問題，屢次戰敗，心中有無奈傷感，有對國策的不滿，有對祈求上帝的疑惑：國家的臉面都沒有了，祈求上帝有甚麼用處呢(厥嚴不奉，帝何求)？屈原經歷國家之不幸，約伯經歷個人的大難，他們都向各自心中的至高神求問，但前者沒有回應，後者卻得到回答(約伯記38至41章)。屈原問天帝，但對天帝存疑；約伯也問上帝，但對上帝堅心信靠。結果，約伯得到了「我從前只是風聞有你，但現在親眼看見你。」(約伯記42章5節)的經歷，而屈原最後投江明志！同是「天問」，約伯得到了天父的賜福，而屈原卻含恨而終，這些對比，值得我們深思。
◎ 權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