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年少日記》

一套以學童輕生為題材的電影,帶出了沉重的社會問題,這股勁力從何而來?

學童輕生 沉重社會問題

自從電影《年少日記》在香港及多倫多開映以來,均引起很大的迴響。觀眾都說要帶備紙巾入場,感動位不少,期間社會各界人士也有很多討論,特別是家長、社工和教育界。不但票房創出奇蹟—以325萬製作費換來2000多萬收益,且在行內備受高度評價和肯定—榮獲金馬奬最佳新導演奬 (卓亦謙導演)、觀衆票選最佳電影和獲得多項提名。

故事講述一名中學老師鄭Sir (盧鎮業飾),因發現了一封沒有署名的遺書,促使他著意地追查寫遺書的人,希望能阻止一次悲劇的發生。在調查過程中,意外地揭露了一層又一層的問題,以及自己陳年的回憶……

由於校方 (包括副校長) 並沒有提供支援,鄭Sir只有用盡千方百計,嘗試自己尋找線索—核對筆跡,查問同學「蛋糕」(周漢寧飾) 和班長 (吳冰飾),交談後依然毫無頭緒,卻知道「蛋糕」原來也是一個可憐的被欺凌者。鄭Sir 醒覺自己並不真正了解學生,在日夜思索中,漸漸憶起童年傷痛的家事……

抑鬱感情 潛藏鄭sir內心

小學時的哥哥 (黃梓樂飾) 雖努力用功,但成績差勁,需要留級,學琴表現平庸;弟弟 (何珀廉飾) 則是學業和鋼琴優異生,萬千寵愛於一身。父親 (鄭中基飾) 在社會上是精英大律師,認為人生必定要成功,而成功只有靠努力;至於母親 (韋羅莎飾) 是一個平凡,對丈夫千依百順的婦人。父親只懂得用嚴厲打罵的方法逼哥哥發奮向上,結果哥哥終日哭哭啼啼,自尊心盡失。後來兒子因壓力太大在試場嘔吐,變了幫兇的母親竟問老師可否讓他先完成考試。但,最後母親也無法忍受丈夫的專橫而選擇離開。父親後來更明言放棄大兒子,弟弟也從沒有在哥哥痛苦時,給予他足夠的支持。

抑鬱的心情如今仍潛藏在鄭Sir心內,漸漸地培養出他對學生的同理心。他關心班長,發覺她也是同病相憐,需要人施以援手的人,於是跟社工蝦姐 (邵美君飾) 帶同班長一起到郊野公園,示範一個自己慣用的減壓方法—向遠方放聲大叫!班長仿效後也覺得能暫時釋放了內心的鬱結;諷刺的是,初時婉拒叫喊的社工,後來卻叫得比他們更響亮、更長。

背負罪疚 影響所有關係

中學時的鄭Sir (戴玉麒飾) 在同學家裡,發現同學的妺妹(歸綽曉飾)對著河馬玩偶自言自語;之後二人發展溫馨的愛情,輾轉離合,最後娶她為妻 (陳漢娜飾),但現在的他正在鬧離婚。學生、家庭、夫妻等問題糾纏在一起,困住了鄭Sir,也牽著觀衆眾的思緒……

劇情發展峰迴路轉,其實,哥哥和弟弟也曾有過歡樂時光,一起在後巷水潭放船,在天臺大叫發洩情緒。可是有一天,在同一個天臺,哥哥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!劇本精妙之處就在此,大家一直以為鄭Sir是哥哥,原來他是弟弟!他背負著這個罪疚二十多年,也正是這份罪疚感影響了他所有的人際關係。他的離婚源於要求妻子墮胎,原因是原生家庭的陰影,令他無法相信自己可以成為一名好父親。

人生路上重重迷霧,至終並未引向絕路,反而透出點點希望……鄭Sir探望垂老病重的父親時,知道他原來也深愛著哥哥,只是不懂表達。父親痛悔崩潰的表白,終得到小兒子的諒解。在孤獨冰冷的靈堂上,離異多年的妻子到訪,並送上溫柔的慰問。最重要的結局是,鄭Sir回到那熟悉的天臺時,彷彿看到哥哥向他微笑,讓他最後也能釋懷!

鼓勵競爭 朋友變成對手

歸根究底,本電影隱藏著深沉的力量,除有童星和演員平實的演出外,更源於真情傾瀉的劇本, 片中有些令人難忘的精句:

  • 父親:“Not a ‘cup of water’, should be a ‘glass of water’ ”
  • 母親:「我離婚都是因為你!」
  • 鄭Sir在手機留言:「抑鬱不是一種選擇,他已經沒有自理能力,還要求他輕生時想及別人感受? 」

即使我們的經歷跟鄭Sir不盡相同,但片中描繪的家庭、學校、社會、人際關係,總有「刺中」你我的地方,令身為父母或子女者反思,而「創傷」就是我們的共鳴!

據說本片是根據導演兼編劇卓亦謙的個人經歷寫成:他的大學朋友跟他見面一天後便輕生了,還留下一封信給他;他本身是一名弱聽人士,不開心時習慣把自己藏起來。他曾振振有詞地問:「為甚麼學校沒有心理教育?沒有指導小童如何面對失敗,面對不開心?」現代社會只鼓勵競爭,同學之間很容易由朋友變成競爭對手;學業一敗塗地就是失敗者,更危險是錯誤地認為表現軟弱的人,也是失敗者。

聖經應許 神靠近傷心人

卓導藉著一個社會現象,讓人反思各種引申出來更大更深的問題,功力非凡,尤以一位年輕導演的首部電影作品而言,更為難得!活在一個充滿創傷的世界裡,互訴心事或可暫時釋懷;但我還是更愛慕神在《聖經》裡信實而永恆的應許:

「壓傷的蘆葦,他不折斷……」、「神靠近傷心的人……」,及「神使人夜間歌唱。」

 

◎ 翁偉微導演